2016年4月20日，广东高校毕业生医学类专场供需见面会在广州南方医科大学校本部体育场举行。南都资料图 谭庆驹 摄 90后的儿科系硕士研究生林小允在一众对她抛出橄榄枝的医院里，最终选择了佛山市妇幼保健院。她就读于广州某知名的医科大学，今年7月份才正式毕业。作为儿科系的硕士研究生，她并没有其他专业毕业学生遇到的找工难的问题，由于全国普遍性的儿科医生缺少，她与她的同学们都很抢手。 “各地的医院都很缺儿科医生，基本上只要我们投简历都可以去，包括中山医、省妇幼等。”林小允说，最近几年，选择读儿科系的硕士越来越少了，她们学校今年毕业的硕士也就7-8个。“我们自己也知道工作比较好找，所以我也没有急着投简历，去年佛山市妇幼保健院在我们学校举行校园招聘会时，我就投了简历。”林小允说。 在日前召开的南海区上，就有政协委员提出医生难招，尤其是儿科、产科、病理科、急诊科等科室。事实上，儿科医生荒的问题几乎是全国的普遍性问题，就在日前闭幕的全国上，也有政协委员提到儿科医生紧缺，待遇低等问题。 到底有多难招？为何难招？佛山的情况如何？记者日前走访了佛山多家市直三甲医院发现，儿科、产科、部分麻醉科、急诊科医生难招的现象普遍存在。 上午10：30，50多岁的麦智广坐在佛山市一医院新生儿科走廊最里面的办公室，手头正处理科室的工作，不时有进来，找他签名。这位毕业于中山大学儿科系的硕士研究生，一毕业就进了儿科，一干就是30多年。他翻出一张记着记者采访问题的纸，在几个问题后面做了标注。“帮我们呼吁一下，照这样下去，以后真的没有人来做儿科医生了。”这位资历深厚的儿科医生感叹地说，虽然从2008年以来，佛山市一医院儿科医生流失总共也只有10个，其中4个因为年龄大转做院内其他工作，这样的流失率并不算高，但是还是令他很担忧，现在就读儿科系的研究生越来越少，而且作为佛山这样的二线城市，医疗技术水平也不错，但却很难吸引到高学历的人才，儿科医生的招聘几乎“一票难求”。“去年我们计划招5个，只招到了2个，本来有一个已经通过了试工，但是最后说不来了，那个还是我的师弟。”麦智广无奈地笑笑。“他的研究生导师我都认识，后来他来找我道歉，又有什么用呢。”麦智广用一个词概括作为医院儿科主任的无奈，“煮熟的鸭子也飞走了。” 就像林小允说的，儿科医生抢手的原因，首要的就是像她这样的毕业生很少，从生源方向来说就已经断了源头。“本来读儿科系的硕士就少了，例如南方医科大和中大一年只有7- 8个硕士，很多都不下医院，有些直接就在就读导师的医院工作了。”麦智广坦言。“本科毕业生都是从临床医学毕业，在选择的时候，首选的都是其他的科室，最后实在没办法的才选择了儿科。”佛山市妇幼保健院人事科副科长孙法玲解释说。“而有些儿科毕业生不愿意选择儿科，直接进了新生儿科。”而目前，佛山市的三甲医院招聘的要求都是硕士研究生学历。“实在招不到，就会放低要求，招本科生，然后规培后再做儿科医生。” 此外，孙法玲还认为，另外一个影响医院招聘儿科医生的原因则是，现在的二级、镇街等医院的分科也越来越细，开始陆续开设儿科，也分流了部分儿科医生。 做了多年的儿科医生，已经任佛山市一医院儿科主任的麦智广如今手下有45个医生，一天门诊量最大的时候该科室一度达到了3000人次。“现在我这里有9个医生没有处方权，4-5个医生怀孕或者生孩子了，可用的人就20多个。”麦智广自嘲地说，现在最怕听到的就是，“肚子里有个仔”。而去年的招聘情况就是，指标有5个，但是只招到了2个，另外的3个是规培生。“一个医生进来起码2-3年才能出门诊，培养的时间也比较长。”缺人的问题，在他看来如果不加以处理，只会越来越严重。 作为一个儿科老医生，麦智广坦言，和最初自己进入医院时的相比，现在的医疗，让儿科医生颇谨慎，束手束脚，也没有了拼搏的劲儿。“我1984年毕业的，那时候，家属都对医生很信任，孩子有什么问题交给医生，抢救治好一个孩子很有成就感。而现在家长期望值都很高，有时候家长自己在网上查，不听医生劝告，治不好的话就要告，要医院赔偿。”除此之外，还有家长的过度紧张，一天2-3次来就诊孩子的病情，让不少儿科医生倍感压力。 “儿科被称为哑科，孩子病情进展快，一旦治好就完全好了，但是如果病情恶化也很容易发展到很严重。”这种病情急凶、进展快的特点，也增加了儿科医生的压力。“以前曾经遇到过孩子病重，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们都会挽留，家长也很信任医生完全把孩子交给医生，当然作为医生我们也会拼尽全力去救治。但是现在大家都很怕，如果孩子出事，那责任就很大了。”麦智广颇为心酸地说。 这种无奈，不仅来自家长信息不对等对医学期待更高，还来自目前一些医疗体系的评估。“现在的患者满意度调查也让我们压力很大，我需要花很多时间来处理患者投诉。”麦智广说，除了这些与“医生职业”不是特别相符的工作外，他还要花大量的时间去完成自己聘任职称的考核。“比如我是主任医师，一年我需要完成150分，写文章在不同刊物上发表可以获得不同的分数，还可以通过下乡、继续教育、科研等多个维度去完成。”由于白天要出诊，医生写文章的时间就只能挪到晚上或者休息日，麦智广坦言白天“看病已经累得半死”，再写文章就成为了一种负担，而医生还在经年累月地中。 儿科医生少，而病人又多，几大市直医院的儿科一直以来都人满为患。3月17日上午11：30左右，佛山市一医院的儿科门诊里仍然有不少患儿。记者看到一个医生的叫号已经排到了60多号。而在季节病的高发期，加班加点更是家常便饭，在每年的手足口病高发期，佛山市妇幼保健院儿科医生都自发加班一个小时。 加班加点是家常便饭，而多数的儿科医生都认为收入与付出不成正比，儿科医生的收入在医院里几乎都是靠后的，几家医院人事科的负责人也了这点。“儿科医生的收入确实排得比较后。”佛山市一医院人事科科长王晋告诉记者。“虽然我们现在对于儿科医生的收入有个线，但是从人事角度来说，大家的差别不是很大。” 而在市二医院人事科科长看来，儿科医生收入低，是由于他们承受的压力与收入不成正比。“儿科医生不像其他医生面对一个病人，他们可能一个医生面对患儿、父母甚至是爷爷奶奶等一大家子，另外儿科病的特点是病情急、变化快等，也使得他们承受的压力比较大。”儿科医生待遇有多少？“最近几年我们医院儿科待遇提高了一些。”麦智广说，但是相对于普通医生，儿科医生待遇相对低20%。 这些问题统统都成为了像林小允一样的医学院学生选择研究生专业和未来从事行业的考量因素。“我报读研究生的时候，父母和朋友也劝我不要考虑儿科系，觉得风险大。”林小允说，如果当初也父母的，那么今天她就像众多其他医学生一样，成了妇科、外科或者其他任何科室医生的一员。“我上大三的时候在医院的儿科实习，就和儿科有了情结，觉得和孩子打交道很简单。他们治好病后，亲切地叫我姐姐，我觉得很好，我也很喜欢孩子。”林小允说，她执拗的个性，主导了她最后没有亲朋好友的，选择了儿科系。 事实上，除了儿科招聘老问题，产科、部分急诊科、麻醉科、病理科等也出现了招聘难的问题。佛山市中医院去年的招聘过程中，病理科、麻醉科的投递简历和招聘人数几乎就是1：1。“麻醉科我们之前招到一个，试工后却没有留下。”孙法玲说，由于麻醉科要求比较严格，对于药品的剂量医疗指标要求严，也成为冷落的科室之一。此外，还被反映难招的科室中，病理科也是特别突出的。佛山市第一人民医院去年的招聘计划中，病理科计划招3个，只招到了2个。同样的情况也出现在了市二医院和市中医院。“病理科生源少，临床医学的毕业生只有在其他专业研究生考不上时，才会考虑这个专业。”佛山市中医院人事科科长余海波解释说。而另外一个较受市民关心的科室产科，也出现了招聘难的问题，而且是多家医院共同存在的。佛山市一医院、市二医院、顺德第一人民医院都反映产科也难招人，市一医院2015年产科计划招聘3-4个，实际只招到了2个，今年情况较好，招聘3个都招到了。“产科难招的原因是辛苦，风险大，而且现在二孩政策后，高龄产妇增加，各个医院人员储备紧张，在人员不够情况下职业风险就增加了。”王晋分析原因说。不过，目前来看流失率并不高。 佛山市中医院：计划招聘儿科医生1名，没有招到，计划招聘麻醉师1名，也没有招到，而且应聘简历几乎都是1：1。 佛山市第二人民医院：2015年计划招聘2名儿科医生，没有招到，去年继续招聘，仍然没有招到；产科计划招聘2名没有招到，今年招到1个。 今年初，南方医科大学顺德医院(原顺德第一人民医院)就向全国公开招聘208名医务人员，其中要求博士学历的岗位就有38个。“目前招聘工作已经接近尾声，一共有160多人进入试工阶段。”南方医科大学顺德医院人事科主任彭静介绍，虽然今年招聘有1000多人前来参加笔试，但经过笔试和面试之后，进入要求博士学历岗位试工阶段的只有8人。“高学历人才比较难招。”彭静表示，这种人才难招的局面在前些年就已经出现，并非今年才有。“去年医院的招聘工作和往年相比都不乐观，我们要选择优秀的，这是一个双向选择，我们需要选择高学位的、优秀的人员，所能选择的资源会越来越少。第一个表现就是投档案的人数减少了，第二就是谈了条件之后发现，应聘者的要求会更高。”佛山市一医院院长王跃建在此前接受记者采访时就坦言。 招聘是双方选择的，医院选择毕业生，而毕业生也选择医院。“很多学生都是广撒网式的，即便是来试工，也通过了，但是收到别的医院的通知，他就不来了。”余海波说。孙法玲也谈到这个问题，作为妇儿专科医院的佛山市妇幼保健院，加上该院的知名度和技术实力，应聘者不少，但是爽约的也不少。“第一批招聘的时候，有些是试工通过了，但是没有交三方协议，电话过去问，就说已经找到更好的了。” 王跃建分析高精尖人才招聘难的原因，首先是高精尖人才的成长和培养过程的周期比较长，其次就是医院医改的背景下，医患关系不和谐的某些现状导致很多有志的优秀青年不愿意报考医学院，从源头就越来越少了。所以也导致像林小允这样的毕业生越来越少，即使有，也可能选择了北上广的大医院，或者两相权衡后，弃佛山选广州、深圳，实力更强的医院，人才政策更好的城市或地区。 “之前有一个儿保博士想来这里，但是看到顺德那边引进人才的制度很好，就去了顺德。”孙法玲告诉记者，相对于其他的地方，佛山的人才政策并不算有太大的吸引力。记者了解到，顺德针对博士研究生，可以申请3年免租入住人才公寓，最高可获得20万购房补贴，而硕士研究生，可申请2年免租入住人才公寓，也可以选择申请两年1200元/月的租房补贴；此外拥有博士、硕士学位的人才亦可连续两年领取3000元/月、2000元/月的补贴。“对于毕业生来说，购房补贴还是挺有吸引力的。”孙法玲，如果想要留住或者引进高层次的人才，佛山也需要在人才政策方面加大励的力度。“在高层次人才落户、子女教育等方面也应该有相应的措施。” 面对人才紧缺，医院也会在暗中较劲，利用各种能够给予的条件“抢人”。其中一招几乎是所有医院都深谙的，就是将人才及其家属“一网打尽”。孙法玲告诉记者，在吸引人才的时候，医院也会适当考虑他的需求。“今年有个中大妇科硕士，资历很棒，应聘时我们了解到他的家属在乡镇医院做B超医生，考虑到他的实际问题，加上家属达到了我们的条件，为了留下他，我们适度地降低了门槛把其家属也一并录用。”孙法玲说。同为医务工作者的夫妻，一方条件优秀的情况下，医院会为了留住人才考虑适当降低门槛或者优先录用另一方。“前几年，我们这里有一个博士后，他的家属刚好是一个，我们就同时把两个人都招进来了。”这样招揽人才的方法，市一医院早已使用过，并且成功地把其招入麾下。“不过，家属的条件不能和我们的要求差太多。” 林小允也坦言，当时她也“遍撒网”投了广州几家医院，但最终选择了佛山。除了佛山市妇幼保健院本身在全国范围内的知名度以及发展空间外，还有毗邻广州，生活成本和房价却相对低很多这些原因，使得她更加青睐佛山。另外一个重要原因则是，同是学医学的男朋友也应聘到了佛山市妇幼保健院。“对于我来说，另一个主要考虑的原因是，我男朋友能够录用在哪里，广州大医院要求都是博士学历，他是硕士学历，而佛山要求相对较低，所以为了以后的家庭幸福，不用分居两地，我觉得佛山也挺好的。” 除了解决后顾之忧外，医院在薪酬和编制方面，也给予更大的倾斜。在薪酬方面，佛山市中医院就逐步提升聘用制人员的工资待遇。“聘用制人员的金会跟着工作年限慢慢和编内职工一样。最开始是60%- 65%，7年以后就和编内人员一样。”余海波说。市二医院则以编制倾斜政策来吸引人才。“医院的编制非常有限，我们会对难招的科室如儿科、急诊、IC U等放宽入编条件，把编制留给这些科室。”坦言。 而招聘过程中，各家医院也尽可能地考虑周详。自去年以来，佛山市妇幼保健院就为硕士以上的人才试工时提供快捷酒店。“往年我们都是提供集体宿舍的，大家来面试需要带很多行李，而且住着也不太舒服，为了吸引更多的人才，去年以来我们为所有来试工的人才都提供锦江之星的住宿，无论是否被录用。” 面对目前的状况，孙法珍佛山应该在人才政策方面，给予更多倾斜。“加大补贴力度，以及购房补助等，另外在档案调动、入户等方面也给予更多的便利。”麦智广则提高青年医生的收入。“目前年轻医生的收入平均3000- 4000元，相对于他们比较长的培养周期，真的有点低。”他佛山应该适当地增加年轻医生的收入。“现在这个工资水平，不用说买房了，租房也很难。” 而面对儿科医生难招的问题，王晋则提出了自己的。“如果能够统一招一批儿科医生，出钱，像公务员一样，哪个医院缺就分配到哪个医院，我觉得儿科医生和产科医生缺的问题是能够解决的。毕竟这两个科室的医生培养并不难。” 在日前印发的《佛山市卫生计生事业发展“十三五”规划》中提到，要注重引进高端和特色专科人才。建立高端和特色专科人才引进绿色通道，尤其提到了儿科、影像、心理、等专科人才的缺失，及时调整引进战略，适度降低准入门槛，并在职称晋升、业务培训、福利待遇等方面给予大力倾斜。加大人才引进经费投入，通过多种途径大幅度提升高端和特色专科人才的业绩所得，对国家级、省级重点学科带头人、国家级名中医以及博士生导师等高端人才，给予学科和科研启动经费。 而顺德在解决人才短缺方面，将投资24.3亿元易地新建院区的基础上，继续加大财政投入，支持医院加大引进高层次医院管理和专业技术人才力度，提高医院的运行效率。顺德将继续加大财政投入，用于医院学科建设、高级人才引进和科研平台建设等方面。彭静透露，为了吸引高端和紧缺型人才，目前顺德区已经制定一个针对这些人才的励政策，只是正式文件尚未落地。“这个政策将人才分为不同的层次，对各个层次的人才进行不同的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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